顾佳伟
从出生起,我就一直住在这里,在这里挥霍着没完没了不断重复不曾变化的一日一日。
我从来没有搬过家,可我一直认为自己在迁徙,是错觉吗?
小石块铺成的路,踩上去“沙沙”
作响。
每当有人骑车经过,背后会悄悄留下长长的“蛇影”
。
我一路走一路奋力地踢,溅起一片一片石花,像踩水洼一般,让人兴奋。
那棵老树啊,枝叶调皮地漫过了大半条道路,却堵不住行人的过往。
人总是笑着对它,要么低身,要么奋力地钻,要么绕着过。
它身上的一枝一叶,大概都有我和同伴的指纹和掌纹。
爬上它,在它身上穿行可是有趣的事;在最高处高喊,炫耀自己的“功绩”
也是那么令人难以忘怀。
路两旁的田间,有我魂牵梦绕的稻草垛、稻草人、田埂……爬上稻草垛,用“盖世神力”
击打稻草人,枯黄的草根草屑漫天飞舞,我紧抓起稻草在田埂上飞驰,想把一切落在后头。
累了,折一根围栏上的竹棒,从口袋里掏出一直偷藏了好久的妈妈要用的线。
随便在田间抓来惊恐的青蛙,绑上,往沟边的泥洞里送,红红的钳子总会忍不住诱惑,向外捣弄。
倦了,用棒子不停地搅拌沟里的水,清水一下子成了泥沼。
当泛黄的夕阳挂起,就是该归家的时候了。
走过泥埂的鞋总是那么重,我笑那些想跟我一起回家的黑泥,同情却又无奈地在路边的大石块上甩下它们。
我喜欢一路数红砖垒起的墙,像我床下成堆的积木,只是它们似乎不那么容易倾倒。
我挑最险的地儿走,好显示我的功夫,上跳带下蹿,手中的“打狗棒”
挥舞着,在路上划下一道道长痕。
高大的二层楼房像可以到天上去,我从不敢爬到顶上。
边走边思忖:明天约谁,去哪儿玩?今晚又吃什么好吃的?肚子都闹上了。
我看到别家的烟囱滚滚地冒,轻得像翅膀,急急地离了去。
奇怪!
路上没人,闻不到本该飘满空中的饭菜香,听不到柴在灶中发出的“霹雳”
声,一切静得可怕!
我急急地跑向家,用尽全力跑,好甩开那些错觉。
骤然,我来到大铁门前,用力地击打狮嘴里的铁环,高呼:“妈妈,妈妈!
我怕!
……”
不再有熟悉的回应了。
一下子我惊觉:我已不属于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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