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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我太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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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毕竟是弱小的女性oga,其实不管属于哪个年龄段,都谈不上安全。

    这一点李隅没跟阮衿说,其实他说了那么多,也仅仅只是为了图个慰藉,完全不能细推,暂且能唬住人,让阮衿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放松也好。

    因为实在是太重了,那成百上千张寻人启事终究是没有带走,被留在招待所前台小妹那里。

    街边遍布的都是机动小三轮车,那些穿着松垮白色背心和长裤,戴着防晒的草帽的摩的司机们聚拢在一起抽着嗑瓜子,偶尔向砂石地上吐几口浓痰,又低头用鞋底狠狠抹去了。

    便宜的白沙烟一口口地被吐出来,汇聚成一片区域性的雾气。

    阮衿和一位司机交涉了几句,交了二十块钱,拉着李隅一起挤上了一辆车,“山路不好走,就只能坐这个了,可能震得人会有点难受。”

    李隅他个子实在太高,委屈在这个只能容纳四五个人的小车里,稍不慎就嗑到头顶必须稍低着头,手脚也都放不开,可是他依旧说的是,“还好吧。”

    车启动的时候阮衿就伸手挡在他头顶,以免路途崎岖不平的时候会磕到脑袋。

    这车一动,且不说噪音轰鸣声巨大,整个人就麻得浑身似过了电似的,感觉皮肤表面每一粒鸡皮疙瘩,每一根汗毛都在伴随着这些鼓噪共振。

    “这车……是要散架……了吗?”连说话都是颤音,牙齿上下磕碰战栗,连话都讲不连贯了。李隅不自觉伸手抓住头顶深绿色遮雨棚上的布料,但是也是软的,不好握住。他感觉自己像罐头里的沙丁鱼,不断地在左右上下摇晃。

    “它是这样,我们这边叫‘麻木’。”

    阮衿觉得李隅的脸看上去有点疑惑,是和上次进火车厢里闻到味道是如出一辙的表情,他或许是不太明白这种交通工具有什么存在的必要吧。

    稍稍适应了一会,李隅才把手从上面拿下来,坐在对面是几个上街赶集的几个妇女,蔬菜瓜果,以及装满了日常生活用品的大的黑色塑料袋,都零散地堆在地上,解冻后的血水流出来一滩,几乎要蔓延到他的鞋上。

    李隅只得把腿尽力收着,坐姿很拘谨,并且还得承受着对面人赤裸裸的打量,好奇的,探寻的目光直白地从他和阮衿的脸上和身上缓缓游走而过,最后像汇聚的溪流一样集中在他身上。

    李隅其实很讨厌被别人盯着看,尤其是他现在跟个吉祥物一样被近距离观赏。

    但是就算不客气地回看回去,对面的人对他的不悦也无法心领神会。相反的,还咯咯地笑了起来,这些人就好像天生就不知道什么是叫害羞和尴尬一样。

    有点烦了,李隅将目光投射到遮雨棚外的小窗外,尽力让自己去无视这些恼人目光。

    但阮衿咳嗽了一声,反倒先跟她们攀谈起来了,那几位妇女也挺热情的,或许本来以为他们是外地人,正在犹豫着要不要主动唠嗑。

    但阮衿一开口,倒是很自然熟稔的家乡话,她们倒是很高兴。

    李隅不知道她们在说些什么,听着有点类似于粤语白话。阮衿说起方言的感觉要比普通话要柔软很多,唔啊咁的,就像含了颗糖,舌头上缠着黏黏糊糊的发音。

    是因为语言的问题吗?听起来竟有点天然的发嗲。

    但那些妇女的注意力好歹从他这儿完全转移,李隅听着阮衿慢而简短的说话声气,在逐渐熟悉的机动三轮车的噪音中显得很特别,像是一根若有似无的弦,听着听着竟然生出一点犯困的意思来。

    又过了一会儿,上坡那段熬过去就到了一段平缓的路。阮衿看到旁边的李隅闭上眼睛了,脑袋靠着后面的粗糙的篷布,像是在闭目养神,

    自己和那几位大妈比了个手势,示意旁边的人要睡觉了,也就不再说话了。

    但是李隅倏地一下把眼睛睁开,头飞速转过来,机警又敏捷的动物样,跟阮衿大眼瞪小眼的,让他有种自己在和猫咪对视的错觉。

    阮衿小声道,“我还以为你要休息呢。”

    “你刚刚在跟她们说什么呢?”

    有点不容置疑地语气。

    “就随便聊一下,转移一下注意力。就让她们不要再那么盯着你,我说你会觉得不舒服。”

    其实原句也不是这样,阮衿说的是“佢好怕丑,唔好及住佢睇了。”

    他很害羞,不要再盯着他看了。

    “不止吧。”李隅看着阮衿的脸,仿佛能看穿他背后小小的谎言一样。

    不是吧,李隅懂粤语吗?阮衿咽了一下口水,觉得自己有点紧张了。

    他面无表情地做了一个“sai lou”的口型,别的词没听懂,但是“细佬”这个词被灵敏得捕捉到了,他看过港片也知道是什么意思。

    “她们问我们是什么关系,我就随口说你是我弟弟。”

    所以是,细佬。

    李隅那张冷酷的脸上好像隐约有点的不高兴,是因为被说是小孩子吗?

    “只是随口开玩笑,因为你不是比我小一岁嘛。”

    李隅盯了他有半晌,时间久到阮衿以为自己的脸要被聚集的视线盯出一个洞。怎么了?感觉自己好像要挨揍似的,阮衿梗着脖子迎着他的眼神,在想要不要道个歉什么的。

    阳光正照在李隅的脸上,黑色的眼睛被照成棕褐的琥珀,他的嘴唇微微启开,好像是皱着眉低声说了“我不……”什么的。

    不过阮衿还没听清后半句,就被一个小插曲给打断了。

    时值三轮车一边向右拐弯,一边正压过坎沟。惯性加上剧烈的颠簸,不仅乘客整个被颠得往上腾空,那一大袋土豆也忽然不受控地朝李隅呼啦一下全倒下来。圆溜溜的黄心土豆霎时倾巢出动,石头一样迅速滚了他满身,从膝盖到腰,半截身体差点被这些该死土豆给埋了。

    “操。”

    李隅两只手稍抬高了起来,轻轻地骂出了一句。

    阮衿忍住了笑,和那些笑声放荡的大妈们一起把土豆一个个重新拾起来,装回袋子里。

    裤子都蹭上灰了,阮衿帮他顺手拍了拍裤脚,仰起来脸说,“对了,你刚刚要说什么来着,我还没听清。”

    话说从火车上挤下来也是,他没听清李隅说的话。

    他只是用手指掸着自己的衣服,“我没说什么。”

    看来火车站那一块就是最繁华的市区了,越远离市区,其他地方地方屋舍都变成了平房,都看起来都跟农村差不多。

    灌进来的风混合着草茎和家禽排泄物的味道,既清新又有点臭,不那么令人讨厌。阮衿和李隅是最后下车的,下来了之后,双脚站在坚实平整的地上,仍残留着那种发麻的感觉。

    “你家在哪儿?”李隅站在宽阔的大马路边上眺望,下面种的是大片水稻,水面闪亮亮的,不远处有只黑色的水牛在有悠闲地在泥地里散步,几只鸟偶尔飞起又落下,踩在它背上啄食蝇虫。

    而马路边山两层楼的房子隔一百米就有一家,灰色的侧墙上还印着各种巨大的广告字。

    “就最前面那个,印着‘梦湘床垫’的那个。”

    阮衿指了一下不远处一栋不起眼的房子,灰扑扑的,和其他房子如出一辙,没有什么区别。

    到了门口,涂着黑漆的铁门色泽剥落了许多,生锈的大锁还好好挂着。旁边修了个小小的花坛,杂草有半人高。而站在门口能看见里面的院子,堆在地上的水泥砂石上长了一层风中摇曳的薄荒草,还有些建筑材料,都还静静地堆着。

    里面寂静无声,仿佛时间停留在某一个未竣工的时刻,然后就再没有启动过。

    显然是没有人进去过的。

    阮衿忽然想到了“中庭生旅谷,井上生旅葵。”这一句诗,即使是大中午的,仍觉得这里有一股沉闷阴冷的死气。

    他绕到花坛边检查,果然那个长满了乱七八糟的荒草的花坛里上有什么东西在一闪闪地反射太阳光。一把杂草拨开,果然看到了崭新的食品塑料包装纸,还有剩点水的矿泉水瓶子。

    捡起来看了发现上面生产日期都是前几天的。

    李隅跟着一看很快也心领神会:“那看来她就在附近了。”

    没跑了,阮心小一点的时候就很喜欢偷偷在花坛里丢垃圾,怎么教也不听,这一直是她的坏习惯。阮心就在附近的这个事实伴随着焦虑逐步消解掉了,那份沉重的枷锁在消失后取而代之的却是后知后觉烧得厉害的愤怒和无奈。

    紧绷的神经一经松弛,浑身都在脱力,一层层令他疲惫的东西在啪嗒啪嗒地脱落,落在地上反弹出振聋发聩的声音。

    他想蹲下缓一会,手臂很快被李隅向上撑住了,他可能以为自己要昏倒了,“不舒服吗?”

    “不是的。”眼前晃动着李隅的领口,细细的银链子落在锁骨上,那里盛着阴影和阳光,混合着,摇曳着,像是一汪拯救沙漠旅者的水。阮衿忽然有种自己什么都不想,就倒在李隅怀里睡一觉的冲动。

    太累了,他也的确迷迷瞪瞪地想靠过去。

    “那个应该是……”

    李隅余光中忽然瞥到什么,抬手指了一下马路的下面。阳光太旺盛了,那片水田的蜿蜒田埂上,有个小女孩的影子,一个蓝点,正缓慢地移动着,只有眯着眼睛才能看到。

    他话音未落,阮衿已经像一颗蓄满力发射出去的子弹,飞快地脱离他的身边,向远处

    刚刚一瞬间的孱弱,又消逝了。

    阮衿跑得很快很快,从马路上绕到下面的土路上太费时间,一米多高,他就直接手脚并用直接跳下去了,下面黄土灰尘纷纷扬扬,滚了满头满身,不过也无暇去拍干净。

    “阮心!”

    他爬起来用尽全身力气喊了一嗓子,感觉是带血的,连着整个胸腔和心脏都震得发疼。因为这么一喊,显然前面的阮心也发现阮衿了,怔愣了几秒,竟然朝着反方向往山里跑。

    好啊,跑啊,阮衿想,那就最好跑到他死为止吧。

    跑得都快魂不附体,肺里像着了火一样,但是双脚也无法停下来。山麓底下成排低矮的墓碑后面长着一棵大榕树,粗壮的枝桠遮天蔽日地在头顶辐射开来,就像是展开一张黑色的蛛网。

    灌木滋生的细小枝桠在他脸上和手上刮出细碎的伤口,荆棘上的小刺扎出了血,但是被他毫不留情地全部握住,拨开,往上攀爬,血流出来竟一点感觉都没有。

    阮心当着他的面要往那棵榕树腹部的树洞里钻,被他揪着后颈的衣服一把给拽出来,恶狠狠地被掼在地上,“你往哪儿跑你!”

    像在地上按着一个不听话的小猴子,阮心挣扎得很厉害。脏兮兮的小兽,看向他的眼睛满是被遗弃后的愤懑,就只能张牙舞爪地去咬他的手臂。

    一种钝痛伴随着伤人的话传来,“我不认识你,你不是我哥哥!不是不要我了吗,把我卖给陈阿姨了还找我干嘛!”

    “我把你卖了?”

    阮衿笑了一下,明知道不能和八岁小孩子的逻辑计较,却还是禁不住一阵阵心寒。

    阮心把阮衿的手一直咬出了血才松嘴,松开之后又开始呜呜地哭,“你说来接我,但是骗我。就是想丢掉我,你不要我那我自己回来找妈妈……”

    “她已经死了,死了死了死了死了死了死了!妈妈死了,哥哥已经跟你说过多少遍了!”

    找妈妈这三个字这仿佛是压断他精神的最后一根弦,阮衿觉得自己变得有点歇斯底里了,他双膝跪地,那只流血的手握拳重重地砸在地上,另一只手则掐着阮心的肩膀用力地摇晃着,一字一顿道,“这么想见她,那你也去死啊。”

    阮心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哥哥,从记事开始阮衿就一直对她宠溺有加,有求必应,甚至连大声呵斥都很少。

    现在大声说话,双眼通红,眼泪冲刷下去,脸上的泥泞呈现出一道白一道黄,看上去像个涂花了脸的疯子似的。

    她被吓坏了,躺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甚至忘记了继续哭。只是怔怔地,睁大了眼睛看着阮衿的脸,企图从中找到任何一丝他脸上从前温柔的痕迹。

    但是什么也找不到,阮心只得低下头瘪着嘴哭,她还是觉得自己很委屈,“明明是你先不来接我的……”

    “是,我撒谎,我不守信,全都是我的错。”阮衿松开揪着阮心肩膀的手,无奈地放到自己的额头上,感觉自己的热泪在沿着指缝簌簌而下,自顾自地说,“我太累了,快喘不过气,我想让你好过一点,也让我自己好过一点,但事实是我全都搞砸了。”

    八岁的小孩能听懂这些吗?或许还不能吧。

    好像不管往哪个方向走,生活就像按下了一个无可扭转的马桶按钮,不管怎么晕头转向地打转,总是要进下水道的。

    他的生活乱七八糟,无论是对抗,忍耐,还是强装无所谓,不管怎么做都让一切变得更糟。

    他仰头望了望天上的那些纵横交错的枝桠,只觉得它们横贯在自己的视野里太过饱和,涨得目眦头晕。只得摇摇晃晃地站起来,逃跑似地往前走了几步。

    但很快又被追上来的什么东西撞到了膝弯,阮心正执拗地缠抱住他的小腿,哭着的声音,“阮衿你绝对不准丢掉我。”

    像个秤砣一样,牢牢地栓在他的脚上。但他又不能一脚踹开,因为这是他妹妹。

    阮衿笔直地站了一会儿,重新用力地呼吸了好几次,才把那些外放的糟糕情绪全部收拢回去。

    最后他还是蹲下来,转过身去摸阮心无声哭得全湿的脸,“对不起啊,哥哥刚刚吓到你了吧?哥哥不会丢掉你的。”

    等到阮心哭得没那么厉害,两个人的情绪都差不多都平静下来了。

    阮衿牵着阮心的手准备回去,他这才发现李隅无声无息正伫立在十几米开外,手里点了一支烟,抱着手臂静静地看着他们,面容掩藏在淡蓝色的雾中,看样子好像已经站了很久,不知道看了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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